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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她歸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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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她歸我管

以前便聽說後宮的板子是挨不得的,這些滿臉兇相的老嬤嬤都是練家子,一板子下來就能讓你皮開肉綻,三五板子便能要了一個小宮女的命。

我絕不能讓那板子沾到我身上,心裏只想著這一條,便不管不顧地蹦起來將兩個作勢要來勒我胳膊的嬤嬤踢翻在地,再搶了瞪圓眼睛萬想不到我會反抗的嬤嬤手裏的那塊長板,像揮馬鞭一樣劈啪打在目瞪口呆的她身上,只聽嗷地一聲嚎叫,那嬤嬤跪翻在地,兩眼淚花。

哼,今日也叫你們這些禍害慣了人的老婆子們嘗嘗被打的滋味兒。

德妃氣得渾身亂顫,喊來人的長嘯都快破聲兒了,侍衛從殿門口魚貫而入,我將那長板舉得老高,如擲箭一般扔了出去,正好打在為首那侍衛的身上,他吃痛後倒,掀翻了一大片。

我的短暫勝利並不代表清宮武裝力量的低下,而是凸顯了後宮女人們的孱弱,嬤嬤也好,侍衛也罷,慣常面對的都是弱不禁風任憑處置的可悲女子,萬沒想到有一天有一人竟會當著主子的面反抗,他們的輸招在於太草率。

所以當我毫發無損地逃出大殿門時,德妃難以置信地差點當場厥過去,痛罵嬤嬤們無用在先,怒斥侍衛們無能在後。只剩五公主還算清醒,朝著我的背影大喊了一句:“你跑吧,跑了就讓八妹替你受這板子!”

我回過頭去,入眼第一幕是涕淚漣漣的八公主,第二眼是驚恐萬狀的藺蘭,腳下頓時就像生了根似的一步也挪不了了,或許四貝勒說得對,德妃不會對公主格格們動手,但當堂打死一個宮女丫鬟絕對在她日常事務之內,我就算咬牙不理會八公主,也沒法把可憐兮兮的藺蘭留給這幫虎狼之人吧。

我乖乖地跪了回去,德妃怒火萬丈,若說剛才還猶豫不決的話,我的一番操作已讓她徹底紅了眼睛:“給我打,打得她知道這後宮誰做主!”

第一板子打下來的時候,八公主的叫聲大過了劈啪聲,後背連著臀部一溜兒的火辣辣疼,我甚至能感覺到皮肉破開,她的確不會對公主格格動手,但四貝勒沒料到的是,德妃老巫婆從來沒把我算在公主格格的行列之內。

她非得把我打殘了不可,此時不自救難道真要認命?我咬著牙齒忍痛大罵:“阿尼把我送來京城,是為了向你們大清示好,你這麽打我,就是無視和碩特,你不怕禍及邊境嗎?”

德妃顫了一下隨即叫停,震怒之下的她還是明白事理的,一板子就已經讓我疼得汗珠子連線滾,傳言還是可信的,嬤嬤們的功力不可小覷。

“額娘,”五公主又出餿主意了,“打她算便宜她,她讓女兒受苦,得讓她也受一樣的罪。”

八公主和藺蘭的求饒聲微弱下去,聽聞此言頓時楞住了,就連一向喜歡捉弄人的石宛兒也怔怔地不發一言,她或許是讓大糞潑傻了。

德妃不吭聲,顯然認為此法很可,不留傷痕還能把我教訓的痛哭流涕,簡直大解心頭之恨。

四個嬤嬤拽住半人高的矮屏將我圍在正中,小太監隨即把籃子掀翻扔了進來,八公主泣不成聲,藺蘭也被按在圈外,只有五公主笑得可怖,我看著咕嘰咕嘰跳出來的癩蛤蟆並無懼意,直到三五條吐著信子的蛇從籃內蜿蜒爬出時,我才意識到五公主那意有所指的笑是為了什麽。

那幾條蛇有花蛇有青蛇,但都概不例外地粗過手臂,長餘三尺,很快便圍著矮屏伏地游走,占領了我對面的半個圈,揚起身子來虎視眈眈地看著我。

八公主發出一聲尖叫,“剛才沒有蛇的,我們沒有……”

五公主指著她厲聲呵斥:“你給我閉嘴,丟人現眼的東西。”

我很怕蛇,從小就怕,甚至一度被條水蛇嚇得從馬背上跌下來,它們油光水滑的皮膚和徐徐蠕動的身體都讓我感到惡心,說話間那條花蛇已游到我面前同我半臂相隔,它那圓錐似的頭上頂著一雙凸出的暗黃眼珠,貪婪無情地盯著我,呼啦喘息地吐著信子,我頓時冷汗涔涔說不出話來,只會本能地往後縮。

我背靠矮屏,看著得意洋洋的五公主和一眾或看熱鬧或覺得好笑的後宮之人,她們中有嬪妃也有公主,有上了年紀的嬤嬤還有剛入宮不久的宮女,但除了驚叫的八公主和連連磕頭的藺蘭之外,其餘各人都冷漠至極,甚至有捂著長袖想笑,卻還極力維持笑不露齒之禮節的人。

這都是些什麽怪物啊!?比起朝我面露獠牙的蛇來說,她們更像魔鬼。

蛇向我襲過來的瞬間十四阿哥來了,我一身是汗頭皮發麻地捂住臉,他大喝一聲‘媽的’,一把拽開矮屏,將我拉到背後,揪住已咬住我胳膊的蛇往地上一摔,頓時那蛇便沒了動靜。

我也失了所有的力氣,雙腿一軟伏倒在地,藺蘭滿面淚水地爬過來把我扶了起來。

“額娘,朗朗乾坤之下,整這些幺蛾子作甚?”十四阿哥怒極了,接過嬤嬤手裏的板子當場就把剩下的幾條蛇打死,嚇得剛才還笑意盈盈的後宮女人們個個掩面驚恐裝怯懦。

“你!”德妃最寵的就是這個兒子,面對如此質詢,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你怎麽不問問她是怎麽禍亂後宮的。”

“她錯了,額娘也要跟著錯嗎?”

德妃臉漲得通紅,“你是在教本宮做事嗎?!”

“如果錯了,該罰就罰,為何要這麽折騰人?”十四阿哥生起氣來橫眉冷豎,讓人完全想不到他平時是多麽愛笑。

“哥哥說得對,”五公主眼看整我的計謀要廢,立馬順鍋下面,“是妹妹小心眼,哭喊著要這麽做的,不關額娘的事,還是請額娘做主罰吧。”

德妃被十四阿哥斥的掛在半空,好不容易才找了這個臺階下,總算在眾位後宮面前找回點面子來,悠悠道:“那就依胤禵說的,罰吧。”

十四阿哥被將了一軍,看著跟在他身後走進來的四貝勒,反倒說不出話來。

四貝勒看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發抖的我,規規矩矩地請了安。

德妃身邊的大宮女紅紅上次在北上路途中被我戲弄過,正愁沒處報覆,得了一令後趕忙添油加醋地把剛才的事發經過說了一遍,連石宛兒被大糞潑了一場都沒放過,一副鐵定要我付出代價的語氣。

十四阿哥震驚地看了我一眼,再看向生無可戀的石宛兒,“是真的大糞嗎?”

石宛兒嘴角一撇要哭了,臉上青的像是死過一回。

“老四你來說,這種情況該不該罰?”話說德妃把這個問題拋給四貝勒就已經打定了他的答案不會讓自己失望的主意,因為十四阿哥識禮卻莽撞,說不定犟著一股氣恁是不服,但四貝勒不同,他理智又聰明,怎會做頂撞後宮之主的蠢事?

四貝勒短嘆一聲:“七月此舉的確不宜。”

“那你說,該怎麽罰?”

四貝勒頓了一頓,看了一眼滿含淚水的我,輕聲道:“七月既已知錯,又受了驚嚇……”

“她知錯了嗎?”德妃兩三步走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看看她那雙要吃人的眼睛,你覺得她知錯了?”

四貝勒不說話,眉頭擰得很緊,只怕他也沒想到,事情會嚴重到這個程度。

無論怎麽克制,我抓著藺蘭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被蛇咬到的地方已經腫了起來,身上的冷汗把衣裳粘得濕透了,但仍毫不示弱地同她對視:“毒折!”

她臉色一變往後退了一步,“聽聽,她在罵本宮!”

“娘娘,公主沒有罵人吶,”藺蘭連忙解釋,巴不得用手捂我的嘴,“公主說的意思是……意思是……”

“她分明就是在罵人。”五公主大吼。

我的禦用翻譯不在,否則比我還能罵,我冷笑道:“毒折的意思是娘娘真棒,真厲害!”

德妃的表情可精彩了,由白到紅又由紅到綠,楞是講不出什麽所以然來,到了最後一甩袖子,怒命四貝勒說要怎麽罰,否則就要把我和這一籃子蛇一起關到黑屋子裏去反省。

四貝勒臉色一變,艱難說道:“……那就以皮肉之苦來償一己之錯吧。”

十四阿哥垂著頭,也默認了這個結果。

他們也覺得我錯了。

“娘娘,外面雪停了。”紅紅揚了揚眼角,好不釋懷。

殿內被蛇和蛤蟆搞得烏煙瘴氣,德妃覺得看我挨板子也是一種享受,自然不願意在那腌臜之地消化得來不易的一場好戲,讓人拖了我就在殿外的雪地上支了場‘觀斬’。

“額娘,額娘,”八公主邊哭邊追著跑了出來,絆倒在門檻上跌進了雪裏,“七月已經挨過一板了……”

我被兩個嬤嬤壓著跪在雪地裏,特別想告訴八公主別掙紮了,對於德妃來說,打我三十板和二十九板的區別不大,左不過都要打個半死不活才行。

打過蛇的板子扔了,換了副新的來,我怔怔地看著面前被壓成了塊狀的雪,這裏的雪跟藏原不一樣,顆粒小松軟得多,不像藏邊一場雪,那是實打實的粒粒飽滿,誠不欺人。

四周一片寂靜,我也再沒話說,只是突如其來的很想阿尼,就算我把和碩特的地兒翻個跟鬥,他也舍不得動我一下。

嘎吱嘎吱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來到我身後站定,我慢慢地閉上眼睛等著板子落下,卻被來人一把從地上拽了起來。

我睜開眼睛,幾乎在德妃怒問‘你要幹什麽’的同時看到了神情懶怠的十三阿哥,他一身青衣和雪地相融相偎,頸間一條白絨圍脖耷拉著一縷絲線在青衣扣上,烏黑發辮垂在腰間,拉著我的手依然冰涼,卻剎那間讓我心頭安定。

他身後跟著跑的氣喘籲籲的綠芽,小丫頭哭著跑到她主子面前把八公主扶了起來,兩人抱頭痛哭。

“額娘為什麽要打她?”十三阿哥聲音很輕,但攻城略地,幾個軟綿綿的字卻扔出了冰錐的效果,讓德妃臉色大變,正欲解釋,只聽十三阿哥接道:“如果是知錯要改做錯要罰那一類的說辭,就算了吧。”

德妃嘴唇輕顫,“莘夕!”

“額娘,”十三阿哥臉色蒼白,一看就是在病中,但開口卻擲地有聲,“我八年前就說過了,別這麽叫我。”

德妃臉漲得通紅,絕對是一時激動而口誤,“……十三,你不能這麽沒有規矩。”

他笑,笑容特別冷,“額娘這裏的規矩我守的還少麽?”

“莘夕!”這回是四貝勒喊的,讓十三阿哥短暫的收斂了一下冷笑。

他拉著我:“能走嗎?”

我點點頭,咬著牙齒沒讓眼淚落下來,一瘸一拐地被他牽著往宮門外走。

“反了不成!”德妃的面子是徹底挽不回來了,但不知道是為什麽,我總覺得她似乎很怕十三阿哥,說話也留了幾分輕重:“本宮管教後宮還需你來幹涉麽?!”

十三阿哥頓住腳步,轉身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從此以後,她歸我管,就不勞煩額娘了。”

我的眼淚就是在那一瞬間沒忍住的,嘩啦嘩啦像潰堤的洪流,一身傷痛像是找到了發洩的出口前呼後擁地迸發出來,疼地我每走一步都在受罪。刺眼的雪光晃得我頭暈眼花,我拖著他的手慢慢蹲下來,聽著墻內的德妃仍在怒吼:“看你怎麽去跟你皇阿瑪解釋!”

他在我面前蹲下,替我拭淚時,青衣的柔軟帶著冷香蹭過我的臉頰像一記親吻,字字句句都很溫柔:“累了還是怕了?”

我抹著眼淚:“不可以又累又怕嗎?”

他笑了笑:“可以。”

我伏在他肩上哭得梨花帶雨:“你這麽好看是犯規的。”

他一楞:“哪裏好看了?我是直接被綠芽從床上拖起來的。”

我沒忍住笑了,臉頰蹭著他冰涼的耳尖輕聲道:“生火了嗎?”

“你去的話就搞個地暖。”他的聲音也很輕。

“好嘞。”我摟著他的脖頸,帶著淚笑出了聲。

“我背你。”

“我不,你病著。”

“就算斷了只胳膊也能背。”

“我心疼。”

“心疼心疼你的手吧,腫這麽高,得讓太醫來看看那蛇是不是有毒?”

“不會毒死我吧。”

“最多毒傻。”

“那怎麽辦?”

“傻了也得背呀。”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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